十兄弟 - 正片粤语高清在线观看 - 美剧网

长兄如父

腊月二十八那天，我们几兄弟回到老家，看见十哥忍着腿伤骑三轮车来接我们。

他脸上带着笑，衣衫却单薄得让人心疼，裤脚上还沾着村口那条土路的泥巴。

我叫周家明，排行老六。我们周家兄弟姐妹十个，十哥周家顺年长我十二岁。

这次回乡过年，几个在外工作的兄弟难得聚齐，大家都盼着回家团圆的日子。

刚到村口，就见到十哥站在路边，扶着那辆褪了色的黑色老凤凰三轮车等我们。
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棉袄，戴着母亲给他织的深灰色粗线围巾，头发已有几缕花白，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眼。

＂六子，三子，八妹！可算到了！路上没耽误吧？＂十哥笑着迎上来，右腿却微微跛着，脸上冻得通红。

我刚要问他腿怎么了，三哥周家才使了个眼色，我便噤了声，但心里已经泛起一阵酸楚。

＂火车晚点了一个钟头，站台都快被挤塌了。＂三哥周家才搓着手说，语气中带着返乡的欣喜。

十哥接过我们的行李，小心放在三轮车后座上，＂走，回家，娘早就准备好饭菜等着呢。＂

往村里走的路还是那样泥泞不平，冬日的北风呼啸着刮过光秃秃的田野，远处的青山在朦胧的暮色中若隐若现。

我们走在十哥后面，他推着三轮车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孤独，却又格外坚定。

老宅子还是那个样子，灰砖青瓦，院墙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，院里的那棵老柿子树比我走时更粗壮了，枝杈上还挂着几个忘摘的干柿子，像极了过冬的灯笼。

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饺子香和灶火的烟火气，母亲坐在土炕上和面，灶膛里的火映红了她布满皱纹的脸。

看见我们，老人家眼泪就下来了，手上还沾着面粉，忙着擦眼睛却把脸上也蹭上了白印子。

＂都回来了，好啊，好啊！让娘好好看看！＂母亲抹着眼泪说，声音里满是思念，＂你十哥昨晚就开始忙活，杀猪宰羊的，腿都磕伤了还不肯歇。＂

＂娘，您少操点心吧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？＂十哥笑着接过母亲手中的面盆，＂您歇着，我来和面。＂

母亲却执意要亲自为我们做饺子，说这是盼了一年的事，谁也抢不走。

屋里生着火炉，暖烘烘的，老式收音机播放着戏曲，那是十哥最爱听的评剧。

墙上挂着一家老照片，是七五年照的，那时父亲还在，全家人站在老柿子树下，笑得那样灿烂，仿佛从不知忧愁为何物。

＂老六，来，尝尝这个咸菜，是你十哥亲手腌的。＂二姐周家兰递给我一碟咸菜，笑盈盈地说。

咸菜酸脆可口，有家乡特有的味道，我不禁又夹了一筷子，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。

晚饭是十哥亲自掌勺。他烧的红烧肉是村里有名的，肥而不腻，入口即化，每次回家，这都是我最期待的一道菜。

灶房里，十哥围着母亲的旧围裙，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肴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一点不像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。

＂十哥的手艺又见长了！＂我由衷地称赞道，＂城里饭店都比不上您这一手。＂

十哥腼腆地笑了笑，说：＂瞎弄，瞎弄，能吃就行。＂

席间，三哥周家才提起工厂分的黑白电视机，说是春节能看到中央台的春晚了；二姐周家兰讲起女儿考上了师范学校，脸上满是自豪；五姐周家芳则抱怨着公社的工作忙，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。

唯独十哥始终笑着给大家夹菜，话不多，眼神却始终温暖如春。

＂十哥，您这腿是怎么回事？＂我终于忍不住问道，餐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
＂没事，修水渠时不小心磕了一下，已经好多了。＂十哥轻描淡写地说，随即把话题转向了我的工作。

饭后十哥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几个小辈，还有城里带不到的糖果和小零食。

他手上的老茧磨得发亮，指甲里还有些干了的泥土，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印记。

这双手把我们一个个拉扯大，却从不在我们面前邀功，想到这里，我的心里一阵酸楚。

＂六子，听说你在厂里当了班长？＂十哥突然问我，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。

我点点头，有些不好意思，＂小打小闹，比不上三哥的技术员。＂

＂好啊，好啊！＂十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，＂我就知道你小子行！当年上学时就聪明。＂

那一刻，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，每次考试得了好成绩，十哥都是这样夸我的。

夜深了，我去院里抽烟，看见十哥的房间灯还亮着。

冬夜的星空格外明亮，寒风中混杂着柴火的香气，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，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。

推门进去，十哥正在缝一件小棉袄，台灯下，他戴着一副老花镜，细心地缝着每一针每一线。

＂给谁做的？＂我问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。

＂五妹家小子，上学路远，怕冷。＂十哥手上不停，针线在他粗糙的手中显得那样灵巧，＂你回屋睡吧，明早还要祭祖呢。＂

我没有走，而是坐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，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坐的位置。

十哥的房间简朴得几乎没有什么家具，一张木床，一个简易桌子，还有墙角的那个木箱子，里面装的都是我们小时候的东西，他一直舍不得丢。

我注意到他床头有个简易书架，放着几本破旧的书和一个相框。

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，旁边站着十几岁的十哥，脸上已有了责任的神情，那是父亲去世前不久照的。

＂你还记得父亲吗？＂十哥突然抬起头问我。

我摇摇头，＂记忆模糊了，只记得他总是背着我去集市，给我买冰糖葫芦。＂

十哥放下手中的针线，陷入了回忆，＂父亲是个好人，村里人都敬重他。他走得太早了...＂

十哥的声音有些哽咽，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脆弱的一面，心中不由得一震。

＂你去睡吧，明天还要早起呢。＂十哥戴上老花镜，继续他的针线活，如同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。

回到自己房间，我辗转难眠，脑海中全是十哥疲惫却坚韧的身影。

第二天清晨，鸡叫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，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，几个兄弟姐妹在收拾祭祖用品。

母亲坐在堂屋里指挥着，手里捏着一串佛珠，那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。

我偷偷拉住三哥周家才的衣角，小声问：＂十哥腿怎么了？真的没事吗？＂

三哥叹了口气，拉我到一旁，＂别提了。前阵子村里修水渠，原本不用他去的，可他非要带头。结果石头垮塌，砸到了他的腿，差点骨折。大夫让他卧床休息一个月，他哪里肯，说是要准备咱们回来过年的事。＂

我心头一震，潜伏已久的愧疚感涌上心头，＂他怎么不告诉我们？我们可以晚些回来的。＂

＂你还不了解你十哥？＂三哥苦笑着说，＂在他眼里，全家团圆比什么都重要，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让我们担心。＂

祭祖是我们家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，十哥站在最前面，一丝不苟地上香、奠酒、叩首，每个动作都透着对先人的敬重。

记忆中，这个位置一直是父亲站的地方，而现在，十哥已经完全承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。

祭祖完毕，十哥领着我们去看了村里新建的水渠，那是他和乡亲们辛苦劳作的成果。

水渠旁，村里的老人们纷纷和十哥打招呼，眼神中充满了尊敬。

＂你十哥可是我们村的顶梁柱啊，＂一位白发老者拍着我的肩膀说，＂上回水渠塌了，多亏他冒险进去救人，自己却伤了腿，这样的好人不多了。＂

我望着十哥和乡亲们谈笑风生的样子，心中既自豪又愧疚，他为这个家，为这个村付出了太多太多。

临近傍晚，雪花开始飘落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。

我们围坐在火炉旁，听母亲讲起往事，那些我们半知半解或早已遗忘的家族故事。

晚上，大嫂借口让孩子们都去看春晚，把我们几兄弟姐妹叫到了后院的小屋子。

柴房里生着小火炉，温暖而私密，是我们小时候常常躲在这里说悄悄话的地方。

大嫂倒了一壶热茶，香气四溢，那是十哥亲手采的山茶，有着特殊的清香。

＂你们可知道，当年你们父亲去世那年，十哥才十九岁？＂大嫂开门见山地说，目光里满是感慨。

我心一震。父亲去世那年我才七岁，记忆已经模糊，但是家里突然失去顶梁柱的恐慌，我至今记忆犹新。

＂那年知青下乡，县里看在你们家情况特殊，给十哥留了个公社工作的名额。可他拒绝了，说要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和你们。＂大嫂眼圈红了，＂后来生产队批斗他，说他思想落后，不接受再教育。＂

＂啥？还有这事？＂我震惊地问道，从未听说过这段往事。

＂那时候批斗可不是闹着玩的，＂二姐周家兰接过话题，＂他被全队批斗了三天三夜，还被罚站在田头，可他一句怨言都没有。＂

＂他还替我挨过批斗呢，＂三哥周家才突然说道，声音低沉，＂那年我不小心把生产队的一头牛弄丢了，十哥二话不说就认下了责任，说是他忘了关牛栏门。被罚扣了半年工分，饿得脸都黄了，却不许我们说出真相。＂

我们几个面面相觑，都没想到十哥身上背负了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。

＂三子那年发高烧，药钱是十哥卖了父亲留给他的手表才凑齐的。＂大嫂继续说，＂那块手表是爷爷留给父亲的，又传给了十哥，是全家最值钱的东西。＂

二姐接过话头：＂老八念高中，学费是十哥日夜纺草绳挣来的。那阵子，他的手磨得全是血泡，娘心疼得直掉泪，他却说没事，好得很。＂

我想起十哥屋里那个旧书架上的书，大多是初中课本，心里一阵酸楚，＂十哥不是挺喜欢念书的吗？怎么没继续上学？＂

＂他有机会去县城技校的，还是公费，因为你们几个还小，他放弃了。＂五姐周家芳擦着眼泪说，＂他总说，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，＇顺子，家里就靠你了＇。从那以后，他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父亲。＂

＂记得那年闹饥荒，他把自己的口粮都省下来给我们吃，＂八妹周家美红着眼睛说，＂后来我偷看过，他的粮票本都是空的，哪来的口粮啊，分明是他去山上挖野菜充饥。＂
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，我们在小屋里聊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，每一个故事都让我更加理解十哥肩上的重担。

夜深了，我悄悄走到十哥房门外，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。

推门进去，看见十哥正在灯下写信，那个旧台灯发出微弱的黄光，照亮了他疲惫的脸庞。

＂给谁写信呢？＂我问，看见桌上放着几张邮票和信纸。

＂给县里中学的校长，托他多照顾下老五家的孩子。＂十哥搁下笔，＂那孩子聪明，就是家里条件困难，我想请校长给他减免些学费。坐，陪我说说话。＂

我坐在他床沿，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旧木箱，上面积了一层薄灰。

＂那是啥？＂我好奇地问。

十哥犹豫了一下，起身打开木箱，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些衣物和书籍。

＂这是留给你们每人的一份，＂十哥轻声说，＂父亲的东西，我一直替他保存着，等你们各自成家立业了，我想把属于你们的那份还给你们。＂

我看着箱子里那些泛黄的衣物和书籍，喉咙一阵发紧，这么多年，十哥一直把父亲的遗物保存得如此完好，就等着我们长大。

木箱最上面是一本厚厚的账本，十哥小心翼翼地拿起来，递给我，＂这是咱家这些年的开销，你看看，我没有乱花一分钱。＂

我翻开账本，密密麻麻记录着家里每一笔收入和支出，从父亲去世那年开始，一直到现在，整整二十多年，字迹工整清晰，如同十哥的为人一样一丝不苟。

＂十哥，您这是干啥呢，我们信得过您。＂我哽咽着说，眼泪几乎夺眶而出。

＂我答应过父亲，要把你们都拉扯大，要对得起这个家。＂十哥看着我，眼神坚定而温和，＂现在你们都有出息了，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。＂

我看着十哥布满皱纹的脸，突然明白为什么全家人都这样敬重他。

他不仅是兄长，更是父亲的延续，是这个家的脊梁，是我们每个人的依靠和榜样。

＂爹在天上看着呢，肯定很欣慰。＂我轻声说，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
十哥拍拍我的肩膀，声音有些哽咽，＂好孩子，都长大了，懂事了。＂

那一刻，我不是六子，他也不是十哥，我们是父亲的儿子，是一脉相承的血脉，是永远的一家人。

除夕之夜，我们围坐在炕上吃饺子，收音机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，热闹非凡。

母亲让十哥坐在主位上，这是父亲生前的位置，我们依次给他敬茶，如同祭祀一般庄重。

十哥不善言辞，只是一一摸着我们的头，就像小时候那样，眼角的皱纹里满是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艰辛。

＂来，我敬大家一杯，＂十哥举起酒杯，声音有些颤抖，＂咱们周家人，无论走到哪里，都别忘了根在这里，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。＂

＂一家人！＂我们齐声应和，酒杯相碰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仿佛是对过去的致敬，也是对未来的期许。

大年初一，十哥带着全家去给村里的老人们拜年，每到一处，都受到热情款待。

村里人都说，周家顺是个好后生，一个人拉扯这么多弟弟妹妹，没有一个不成器的，真是难得。

听着这些赞美，我心中既自豪又惭愧，这些年，我们在城里工作，很少回家看看，十哥却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，从不抱怨。

年初二，我们要各自回城。十哥又骑着三轮车送我们到车站，腿伤似乎好些了，但走路时还是会微微蹒跚。

车站人头攒动，都是返程的人潮，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伤感。

十哥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包，塞给我们每人一个，＂路上买点吃的，别饿着。＂

我知道，这是他一个冬天纺草绳挣来的钱，本该用来修缮老屋漏雨的房顶，却全给了我们。

＂十哥，今年您就跟我去城里住段时间吧，＂我突然说道，＂您这么多年没出过远门，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。＂

十哥愣了一下，随即笑着摇摇头，＂我哪里能走得开啊，家里的地还等着种呢，娘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。＂

＂您总是这样，为我们操心，从不为自己想想，＂我急切地说，＂您这一辈子，什么时候才是为自己活啊？＂

十哥沉默了片刻，望着远处的雪景，＂六子，你不懂。这个家，就是我的全部，你们好，我就好。＂

列车进站的汽笛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，人群开始涌向站台，离别的时刻到了。

临别时，我忍不住抱住了他那瘦削的身躯：＂十哥，这些年辛苦你了。＂

他拍拍我的背，只说了一句：＂都是一家人。＂

简简单单的四个字，却包含了无尽的爱与牺牲。

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，站在纷飞的雪花中向我们挥手道别，我终于明白了＂长兄如父＂的分量。

那不仅是称谓，更是一生的责任与牺牲，是无声的爱与默默的守护。

那一刻，我泪如雨下，许下心愿：来年一定要接十哥去城里享享清福，让他也过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。

火车慢慢启动，车窗外的十哥越来越小，最终融入了白茫茫的雪景中，而他的身影，却永远烙印在我的心里，成为我人生路上最坚定的指引。

夜深了，列车轰鸣着向前行驶，我靠在窗边，思绪万千。

窗外的夜色中，似乎还能看见十哥那坚韧的背影，像一座山，像一棵树，默默地守护着我们的家，守护着我们的根。

＂长兄如父＂，这四个字，我终于真正懂得了它的含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