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者曾在《“变文”命名考》()里认为,“变文”的现代命名是由郑振铎年(《插图本中国文学史》)命名的。在这则小文里,梳理郑说之前的敦煌学开创者之一的罗振玉、王国维稍后的向达等关于这类敦煌写本的“佛曲”、“通俗诗”称谓后的命名。这一命名成为今天我们看到的这类敦煌写本的“变文”的最终认定。
事实上,郑氏所命,本就是敦煌写本这类文体的原始命名。
先看《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》(下简称“大目乾连变”)。“大目乾连变”是最早一部变文集《敦煌变文集》(人民文学出版社,,上下两册,万字<含注释>)中最长之一的变文。此文共有9个写本(斯坦因、,伯希和、、、,北京盈,北京丽、北京霜),最完整的当数斯坦因和伯希和。而正是这篇“大目乾连变”,无论文前还是文尾,都写明这种文体就叫“变文”。
(伯,《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》卷首,自中国国家图书馆在线。本文图版,作者提供)
陈寅恪曾给予过高度肯定的敦煌学最早学者之一的向达在《敦煌变文集》里的《敦煌变文集引言》里指出:
“敦煌所出说唱的文学作品,最初被误认为佛曲,如罗振玉在《敦煌零拾》中所著的几篇,就是这样标题的。后来因为了像《目连变》(火案,即“大目乾连变”)、《八相变》等等,变文的名称尚何存在原卷之中,于是又指导这一类作品泛指为变文。”
(伯,《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》卷尾,自中国国家图书馆在线)
《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》(伯)卷首直接写明“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”,卷尾再次写明“大目犍连变文”。《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并图一卷》(斯)卷尾不仅写明“大目犍连变文”,而且写明抄件人和抄件年代“贞明柒年(火案“贞明”为后梁年号,七年即年)辛巳岁四月十六日净土寺学郎薛[]俊写 张保达文书”。可见“变文”一词在敦煌写本里本身就有的,而非后人命名。后人只是将这类说唱文(包括佛经、佛经故事和民间故事等)统一。向达首先否定了此类文体“佛曲”一说(火案,向达年专就佛曲著文《论唐代佛曲》),并就“变文”一词来历作过一番梳理。“变文”如何从埋没近千年后敦煌石室打开再由学者到民间的过程,向达认为,首先是王国维,接着是年轻的“郑振铎先生和他的一些朋友们”,才重视了是这一部分“通俗文学”(火案,郑振铎年所著的《中国俗文学史》是中国文学史里第一部专门论述通俗文学史的著作,见刘火《“增进听众的欢喜”——纪念郑振铎逝世周年》,《中华读书报》、6、)。从这里知道,“变文”虽非郑氏命名,但“变文”一名,从敦煌写本到学者再到大众,郑振铎功不可没。
“变文”一词具体起于何时。至今未清。但从“变相”一词看,“变文”一词大约在唐的中后期就已经定型。“变相”,佛教术语,讲述佛陀和圣人的“神变”之“相”,亦称变绘、变等。向达认为“变文”、“变相”可能同时出现。但就佛经在寺院研习到寺院外的讲传历史来看,“变文”可能晚于“变相”的出现(可参考《变相与变文关系论争平议》,郑阿财,《新国学》年期),虽然《破魔变文画卷》(伯),直接用“变相”指代“变文”。而国家图书馆所藏“国图藏云字号八相变”则是以文字为主体。国图所藏《大目犍连变文卷》卷末,除了署有抄件时期外,直接称这种文体为“变者”。
(《大目犍连变文卷》 北宋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)
(国图藏云字号八相变,采自《敦煌变文集》图版)
(《破魔变文画卷》局部,伯,选自维基百科)
从现在的已成集的《敦煌变文汇录》(周绍良编,上海出版公司,)、《敦煌变文集(上下)》(王重民等,人民文学出版社,)、《敦厚变文补编(第二版)》(周绍良、白化文、李鼎霞编,北京大学出版社,)等看,“变文”出现于九世纪到十世纪(火案,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《大目犍连变文》所写日期为宋太平兴国二年即年),至十一世纪初,宋真宗()明令禁止僧人讲唱变文,变文文本与实物沉入历史深处。直到十九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敦煌石室的打开、直到罗振玉、王国维、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郑振铎(),“变文”才重见天日。后经向达(—)、王重民()、周绍良()等的艰辛工作,“变文”才有了今的格局。(、4、于八米居)